又是一年清明节，老爸，请原谅女儿没能回乡到您的坟头祭扫。
光阴似箭，日月如梭，您离开我们就快五周年了。我到现在还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啊！
按理说，您那么宽厚廉洁、那么公道无私又豁达开朗的一个人，怎么会得“血液病”而不治仙逝呢？在我们一家人的心目中，您先后除了有胃病、高血压、痛风等慢性疾病，几十年来风里雨里太阳里地干活操劳，还学手艺收徒弟给乡亲们盖瓦房，还带领村民一起搞杂交水稻制种，还引进奈李种遍了全村的山冈草坡，连感冒都少见，您是个多硬朗的汉子啊！您常说，等我退休了您要教我练书法和绘画，把我没练到的“童子功”找补回来……
可是，您食言了！
年的元旦假期，我坐动车赶去看您的时候，医院好几天了，我看见病床上挂着“贫血病”的字条。我去找主治医生讨教过，说是根据您的症状诊断为“再生障碍性贫血”，但还得观察一个星期的用药效果，才能确定进一步的治疗，看还要不要做其他的什么检查。
听我娘说，您是因为头晕得坐不起来了，医院治疗的。
您总是这样，凡事都自己硬撑；实在撑不住了，还老是想着用什么土方、偏方或阅历经验之类来自己判断治疗，还美其名曰“自助疗法”。年过古稀的人了啊，哪里还比得上年轻时候，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，凭一剂“土方”“偏方”，就能祛除利索。
我知道，您父亲（也就是我的祖父）开过药铺，您从小就认得很多中草药，加之每天出入药铺，又常听我祖母给人抓药时嘴里念叨药方，您开蒙读书那年，就能上山采回草药来救急——将洗净的草药塞进嘴里反复咀嚼，嚼烂嚼黏了，吐出来敷在求助者的伤口上，通常三五付药，就能把人的跌打损伤、蛇蝎虫毒等问题解决好……
我也知道，您其实是怕花钱，怕给儿女们增添麻烦和负担。只是您忽略了：我们现在都住在城市里，不比山乡有那么多的自然资源；但大城市的医疗条件是乡下无与伦比的呀！作儿女的，当然是希望您能与时俱进、随遇而安——保重身体，将来才好教我们练书法、画画呀！
好在这次见到您，我们彼此都好高兴。寒暄之后，您就招呼我们洗水果吃，说是您吃不多，放久了会坏。不一会儿，您竟穿戴齐整，说是要陪我们走走，好久不见了，您有好多话要跟我们说，还有您儿时跟随父辈走南闯北的见闻故事要分享。为了不打扰病友休息，就还是到室外边走边聊吧。
您总是这样，凡事都要先考虑到他人或集体。您去乡里公干，或者去县农科所开会时，总是自备粮票和菜钱，绝不揩人家的油；您做村长时登门劝架或裁断纠纷，都是自带干粮，从不吃谁家一口饭菜；您逢年过节给村民们拟写对联时，总煞费苦心地根据实情构思联对，决不照搬楹联书上现成的……
我知道，您在全村乃至全乡、全县有口皆碑、威望素著，跟这些“伟大的小事儿”都不无关系吧。
但说实话，年过花甲后，您和我娘的健康才是我辈最最在乎的呀。可您却闲不住，除了协助我娘料理家务，您还坚持到老年大学去教楷书、画国画，还跟着录像先学会太极剑、柔力球再手把手地教给社区的老年朋友们，还常给邻居的童孩们讲成语故事或史地知识，常代表社区参加书画或楹联作品赛……
元旦假期短，老爸心放宽。全力把病治，健康要过关。
您却一再地提醒我们——把心放宽：“我也全面检查过了，主要还就是贫血，我会配合医生好好治疗；其他像高血压、痛风等的慢性病都不要紧，我注意忌口就好了。”
您总是这样，热心、乐观又健谈。
看您的状态不错，我们就都赶时间回来上班了。临别时，您又一再地叮嘱我——从小体质弱，现在人到中年更要注意保健，尤其不要熬夜，难度大的事儿就别再招揽了啊，让给年轻人去挑战吧！如此如此。
我深知，这是父爱的叮咛。我都一一点头，铭记在心。
寒假里，我再看您的时候，您的血色素已有6克、血小板的指标也接近正常，就征得医生同意后出院，开了药回家疗养、辞旧迎新过大年。餐桌上，我们还一起哼唱了《甘露寺·劝千岁杀字休出口》《贵妃醉酒·海岛冰轮初转腾》《三家店·打登州》《沙家浜》等好几个经典段落……
哪知，您散了元宵就再次晕倒送医，到3月底就靠每周一次地输血和血小板，才能坐起身来了！
情况不妙！医院救治！
4月10号下午，当我惶惶不安地下高铁、医院时，已华灯初上。紧随妹妹冲进病房时，我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幕了：您，竟然已经坐不起身来！连说话都有气没力的了啊！天哪，这是什么古怪的贫血病啊，难道比癌症吞噬生命的速度还更快更猛吗？我拼命地忍住眼泪，免得您看见了会胡思乱想……
到护士站一打听，才知，您所患的根本就不是什么“再生障碍性贫血”，而是“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”！
天哪！我的泪水夺眶而出。您那么善良的人，怎么会得这么古怪离奇的病？！我听得都像是有五雷轰顶……
这天晚上，我一直以泪洗面、抽泣不止，妹夫开车带我们到一家当地有名的小吃去充饥，我却一口也吃不下……
进到临时租来照顾您的小屋子，我又痛哭了一场。然后坐起来上网搜索这个古怪的病。果不其然，所谓“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”，又名骨髓细胞生长不良综合征，是一组抑制性后天性克隆性恶性的疾病。它的基本的病变是克隆性造血干祖细胞发育异常，从而会导致无效造血以及恶性转化，转化为显性疾病的程度非常高。
“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”现已归入恶性血液肿瘤的范畴。它分多种亚型，轻的可以仅仅表现为血细胞的减少，单纯表现为贫血或者免疫功能下降，严重的可以表现为幼稚细胞的增多，呈白血病样，约有三分之一的患者最终可能会进展成急性白血病。所以医院血液科进行系统的治疗，越早越好。
几天后，医院的“血检”报告出来了，您这病是继发而非源发的，这就意味着我们姐弟几个是比较安全的。
据说，这种病只有换骨髓才有可能根治。
我就想商量弟弟妹妹，马上给您申请配型——换骨髓，哪怕是卖掉房子，也要治好您的病。
第二天医生查房时，我就提出了“换骨髓”根治的愿望，不料医生说来不及了，您的体力和免疫力都够不上“换骨髓”的条件了啊，我的老爸啊！
顿时，我的心都凉了。
要我怎么说您呢，老爸，您每天那么操劳，却没舍得花时间、精力研究一下您的一双小腿为什么渐渐发灰，进而枯萎得像是久旱后的松树皮，全是黑黑灰灰而无生趣的斑点，须知，那竟是“血液病”的先兆！等我们发现并送医，就已经不那么轻松了啊，我的老爸呀！您是那么的不甘愿“被吞噬”，却竟然全无预料和准备吗？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、也太不尊重生命了啊？！
您又当作何感悟？
请托梦于我！让我辈吸取教训，细心照顾好我娘！
说一千，道一百，一切都悔之反矣！
但请宽恕我辈的粗心大意和没能亲自回乡祭拜您！
年4月4号夜
图文来源：MissLi
图文编辑：MissL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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